d:“这里又无外人,只当是闲谈说话,又不是当面诘问对峙。有什么美不美的。太妃娘娘也太谨小慎微了。”
临江王身为宗室亲王之首,统领五万神卫军,更是铁打的太后党。临江王妃的立场也同样鲜明,明火执仗地为俞太后呐喊助威。
梅太妃不善言辞争辩,垂头不语。
谢明曦目光微凉,扬着嘴角笑道:“太妃娘娘生性谨慎,不喜张扬。本宫以为,这才是世间少有的美德。临江王妃这么爱说笑,也得谨记,少说少错多说多错的道理。”
临江王妃:“”
临江王妃被当众揭了脸,笑容有些不稳:“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谢明曦微微一笑:“以临江王妃的性情脾气,看来,日后需本宫指点的机会还多的很。”
临江王妃:“”
临江王妃面色忽红忽白,十分难堪。
论辈分,她是长辈。谢明曦是侄媳,不该言语冒犯长辈。
可在天家,更看重的是位分。她是亲王妃,被中宫皇后“指点”几句也只能老实听着。
谢明曦三言两语便收拾了临江王妃。
俞太后目光微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人,宣谢家众人进殿。”
片刻后,谢家三位女眷在玉乔的引领下进了正殿。
徐氏不停给自己壮胆,走路还算平稳。阙氏却是面容泛白,一脸大难临头的晦暗。
丁姨娘垂着头,跟着徐氏阙氏身后。无人能看清丁姨娘的面容和神情。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徐氏等人先跪下行了大礼。
跪了片刻,俞太后才道:“平身。”
却未张口赐座。
徐氏心中七上八下,远没有表面显露的镇定。趁着起身之际,飞快地看向谢明曦。谢明曦深深地看了徐氏一眼。
这一眼,便令徐氏定了心。
只要皇后娘娘稳得住,她就能稳得住。
今日是一场硬仗,她必须要稳住
这一场大戏,不能由皇后娘出面,否则便会陷入被动。她必须要唱主角
不就是豁出脸吗
拼了
不等俞太后张口发问,徐氏便哭了起来:“我老婆子满肚子冤屈,请太后娘娘一定要为我老婆子做主啊”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大戏二
哭有很多种。
少女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少妇目中含泪,令人心怜。妇人伤心时的无声恸哭,令人揪心。
徐氏的哭声,是干嚎不见眼泪,嗓门倒是出气的大。一张口,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太后娘娘,这是有人故意要害皇后娘娘啊”
徐氏用帕子擦拭没什么眼泪的眼角,声嘶力竭声若洪钟:“我们谢家原本是小户人家,过的就是乡野日子。全仗阿钧考中科举,才侥幸成为官宦之家。如今又因皇后娘娘,成了后族。”
“我老婆子大字不识几个,却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平日对儿孙管教得十分严格,谢家内宅的下人也约束得极紧。绝不让他们惹是生非,牵连皇后娘娘的名声。”
“也不知是哪起子生儿子没的阴险小人,背后乱嚼舌头,编排皇后娘娘。我老婆子敢拍着胸脯说一声,皇后娘娘最是孝顺,从无半分忤逆长辈的举动。”
“娘娘嫁给皇上,是太后娘娘的儿媳。遇到这等事,太后娘娘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众人听得眼角直抽抽。
这个徐氏,真是奇人。说她不通道理吧,一番话有模有样。说她会说话吧,却又十分粗鄙。什么生儿子没
这等粗俗的话,就这么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说出口了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一个徐氏
一上来就出奇招,打乱俞太后的步调,争夺主动权
俞太后的目中闪过一丝愠怒,冷然道:“是非曲直,哀家今日自会问个明白。徐老夫人,说话不可粗鄙”
徐氏忙擦了擦干净的眼角,一脸羞愧地应道:“是是是。我老婆子出身市井,说话粗野惯了,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太后娘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
俞太后此生从未见过徐氏这样的粗鄙之人,既厌恶又恼怒。原本要兜着圈子问的话,索性直接问出了口:“好,哀家问你,外面那些传言,是否属实”
没等徐氏吭声,俞太后便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你未嫁入谢家之前,曾做过什么”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徐氏的脸上。
那张布满了皱纹的平庸脸孔,僵硬了刹那,很快恢复如常:“我老婆子敢作敢当,没什么不敢说的。我年轻时候做过暗门子生意,儿子的亲爹是谁我都不知道。”
俞太后:“”
众人:“”
就连谢明曦,也未料到徐氏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做过暗娼之事。这样的“营生”,令人羞于启齿,确实不那么体面好吧是十分不体面
徐氏不但承认了,还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胸膛:“我自小没爹没娘,被婶娘养大。婶娘逼着我做暗门子,我不从就没活路。”
“后来,我攒了些银子,便带着儿子从良嫁人。”
“嫁人之后,我没做过半分对不住丈夫的事。我精心将亲儿子养大,还以私房银子,养大了继子谢钧,全力供他读书,将他培养成才。”
徐氏越说越激动,很自然地两手叉腰,口沫横飞。昔日市井粗野的模样毕露无疑:“我对得住谢家,对得住自己的亲儿子,也对得住丈夫继子。”
“他们都知道我这段不光彩的过去,却从未嫌弃过我半分。”
“他们都不介意了,外面那些人凭什么指手画脚指责我”
说完这一番话,徐氏的脸孔满是激动的红潮,一双眼睛闪着灼人的光芒:“这些年,谢家上下人人敬重我,没人来揭我的伤疤痛处。”
“现在那些外人,倒想指着我的鼻子说三道四。呸”
“我一没害人,二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年轻时候走了歪路吗难道就不准我改过自新了难道就不准我从良嫁人了”
“说到底,无非是想借着此事来羞辱谢家门第,羞辱皇后娘娘我老婆子偏偏要昂首挺胸,让世间所有人都看着,皇后娘娘半分都不介意我的过去,对我这个祖母恭敬孝顺。”
“这样的皇后娘娘,谁敢说她忤逆不孝”
好
说得太好了
萧语晗听得热血澎湃,差点当场道好
这个粗鄙泼辣的徐氏,今日这一番唱念做打,堪称绝妙
梅太妃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原本心中对徐氏有些鄙夷,现在倒是全然改观了。
俞太后城府再深,此时也不免露了行迹,面色委实不太美妙。
“说的好”谢明曦岂能放过这等良机,立刻张口道:“圣人云,谁人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祖母从良之后,安于内宅,对待继子,更胜亲儿,堪为典范。这样的祖母,我焉能不敬重”
说完,谢明曦又看向俞太后,正色说道:“恳请母后,勿要轻信小人之言。儿媳未出嫁时,从无不孝之举。嫁入天家后,敬重长嫂,孝顺母后,一片孝心,日月可签。”
俞太后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淡淡笑道:“流言不可尽信。哀家今日才知徐老夫人品性。”
然后,又徐徐说了下去:“哀家还听闻,皇后似和生母兄长皆不和睦。丁氏,你走上前来说一说,这些可是真的”
徐氏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丁姨娘被关了这么多年,心里不知有多少怨气闷气。今日若是豁出去了,当众胡言乱语,她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众目所瞩之下,丁姨娘身子哆嗦了一回,僵硬地走上前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依旧垂着头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误会了,当日我做错了事,触怒了老爷。后来又生了病,这才在内宅养病。一切都和皇后娘娘无关。”
徐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明曦定定地看着身形消瘦的丁姨娘,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是丁姨娘第一回在众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女儿。
或许,这些都是迫于徐氏的威逼。或许,是因顾忌谢元亭的性命。她根本无需为此动容
可她的心里,依稀涌起陌生的一丝暖意。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大戏三
其实,谢明曦早已做好了准备。
如果丁姨娘趁机攀咬,或是将陈年旧事一并翻腾出来,她便抬出死去的永宁郡主。
丁姨娘只是妾室。在礼法上而言,嫡母才是母亲。她便是孝顺,也得孝顺嫡母。
永宁郡主死都死了,谁还能指责她不敬嫡母
她没有想到,丁姨娘会张口回护她。
她没有想到,在母女反目决裂了这么多年后,丁姨娘竟会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挡在她的身前。
谢明曦这一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丁姨娘的回答,自不能令俞太后满意。
俞太后目光微沉,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丁氏,你在哀家面前,不得有半字虚假。”
“若依你所言,你和谢氏并无隔阂,为何嫡亲的母女,从无来往为何你在谢家内宅养病,谢氏从无赏赐,也无探望之举”
丁姨娘沉默片刻,才低声答道:“因为我昔日做过对不起她的错事。她心里对我这个亲娘有些怨气。”
“是我对不住她在先,怪不得她不肯理我。”
说着,丁姨娘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露出那张憔悴消瘦再无往日姿容的脸孔。
丁姨娘和谢明曦深幽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心里狠狠一颤。强烈的酸涩涌上鼻间,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蠢蠢欲动。
丁姨娘用力咬了咬嘴唇,将泪水咽了回去。
往日她最喜落泪,以柔弱之姿示人。可这几年来,她的泪水已经流尽了。她哭瞎了眼睛,也没人心疼。哭还有何用
今日在这椒房殿里,她不能哭泣落泪。
这或许是她这一生,唯一能挽回女儿的机会了。
俞太后心里冷哼一声,使出了杀手锏:“谢元亭和谢氏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他们之间有何恩怨为何谢元亭被打断了右腿,送去临安老宅这是否和谢氏有关”
儿子是丁姨娘的命根子。
俞太后早已命人将谢家家宅旧事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才有了今日的骤然发难一提谢元亭,丁姨娘必会露出破绽。
果然,听到谢元亭的名字,丁姨娘全身又是一颤,面色变幻不定。
俞太后心中颇为快意,不动声色地扫了神色平静的谢明曦一眼,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追问:“谢氏是否敬爱兄长”
谢明曦抿紧了嘴角。
这一刻,她忽然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愿说。
她想冷眼旁观,想看丁姨娘到底会如何应对。
如此被动,无疑是不智之举。她应该以犀利的言辞反击,夺过话头,将隐患灭于无形。这才是她谢明曦的行事风格
萧语晗和尹潇潇忧心不已地看了过来。梅太妃焦灼紧张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临江王妃和另几个亲近俞太后的亲王妃,俱都不怀好意地等着看热闹。
可是,谢明曦什么也没做。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丁姨娘,宛如局外人一般冷静,冷静得近乎淡漠。
短短片刻,仿若过了天长地久。
丁姨娘终于颤颤巍巍地张了口:“元亭被重罚,是因他品行不端,辱没门风。老爷一怒之下,命人将他送去老宅读书,修身养性。一切和皇后娘娘无关。”
谢明曦眼眶微热。
前世今生种种,如浮光掠影,刹那间闪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无情无心,冷漠寡情,所以才能无坚不摧。其实,她从未真正释怀过。曾受过的伤害,永远烙印在心底,永远无法抹去。
可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会再憎恨丁姨娘了。
今日的大戏依旧热闹,不过,和预料中的截然不同。
谢明曦微笑着张口:“母后还有什么要垂询”
俞太后气血翻涌,面上倒还能笑得出来:“谢家人和睦友爱,皇后也从无忤逆不孝之举。宫中内外那些传言,实在不堪。哀家今日既问清楚明白了,定要令人严查,流言到底自何而来。还皇后清白名声。”
谢明曦一脸感激:“儿媳就此谢过母后了。”
一直未曾出言的萧语晗,温言说道:“一切都是误会,问清楚了也是好事。母后一声令下,宫中内外,也再无人敢乱嚼舌头了。”
俞太后似笑非笑地瞥了萧语晗一眼:“萧氏言之有理。”
萧语晗心里一凛,不敢再多言。
倒是尹潇潇,憋了半日没出声,此时也忍不住了:“此事可得好生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无风起浪,只凭着捕风捉影,便肆意污蔑皇后声名。”
赵长卿低头不语。
鲁王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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